七月,是悉尼的冬季。周六,我和儿子一家,从悉尼开车到史蒂芬港游玩。
首先我们去滑沙。
远远望去,一行人抱着滑板,在高高的坡上缓缓而行,像极了电视剧《西游记》里的片头影像。不同的是,《西游记》里的瀑布是水,这里的瀑布是沙。
史蒂芬港的海边上,居然有如此大面积的沙滩,不,应该叫沙漠,它绝对够得上沙漠的宏伟气势。原以为,沙漠都是一马平川,一片散沙,踩进去拔脚都吃力。而眼前的沙漠,有高丘,有低洼,高洼之间有坡度。坡度有倾斜的,也有90度的,看上去,很奇妙。一直以为,沙子是不抱团的,却原来斜坡也有一定硬度,踩不塌,压不垮,沙子拥抱在一起,是这番景象,我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。
滑沙的地方,就属于这种情况。坡度的顶端很高,比较陡,边缘上比较低一些,坡度相对也缓一些。胆子大的年轻人,每次都抱着滑板走到最高处,他们把滑板放平,人坐上去,赤脚,脚掌直立,脚跟放在滑板前端的楞儿上,双手撑沙,向前移动,然后顺着坡迅速下滑,溅起一路沙浪和欢快的尖叫声。
我胆儿小,站在低矮处,向坡底望去,顿觉眩晕。开始,只想当看客,不想亲为之。看着儿子儿媳和孙女抱着滑板一次次爬上顶峰,从最高处滑向坡底,涌进沙窝,十分开心的样子。我心里便痒痒的,跃跃欲试。于是,脱掉鞋袜,踩进沙窝儿。毕竟是冬季了,尽管阳光亮亮的,还是感觉到了沙子的凉意。
儿子看我坐上滑板,鼓励道:滑吧!滑!我迟疑着,犹豫着,畏惧那种迅速跌落的失重感。孙女也在鼓励:奶奶,没事的。滑呀!我咬咬牙,豁出去了。即将下滑的那一刻,我还是恐惧地将双手十指狠狠插进沙里,以此减缓速度。滑到坡底向上看,别人滑过的地方,平平的,白白的,溜光。我滑过的地方,留下两道深深的抓痕,格外醒目。
沙子在斜坡上的硬度和力度,是我不曾想到的。我如此用力抓,它们没有呼啦啦流泻下来,虽然被我抓松动了,却依然停留在原地方。
滑沙的滋味还是不错的,滑沙不同于滑滑梯,滑梯是人造的,是硬邦邦的铁板或塑料板,而沙是天然的,是柔软贴切的,在沙里滑行,舒适而安全。
滑了几次,便想四处走走,看看,赤脚在沙漠中悠闲地散步。抬头看,天空像硕大的蓝色帐篷,把我们罩在下面。举目远眺,帐篷下,一半蓝,一半白,蓝的是海,白的是沙,在天和海、天和沙的衔接处,缝合得严严实实,再也看不到其它,好像世界只剩下蓝白两色。
海边,一浪追着一浪,像滚动的雪,翻卷的棉,海天一色,空旷而辽远。面对海,心门大开,拳头般的心,好像被眼前的景象撑大了许多。
再看沙,白茫茫一片,那么沉稳,那么洁净。走着走着,便产生了与其拥抱贴脸的欲望,于是,趴在沙的怀里,躺在沙的臂弯里,感觉温嘟嘟的。太阳把它焐热了,它又温暖了我。我憩在无边的辽阔里,感觉自己渺小得像只蚂蚁,不,像一粒沙。和神奇的沙漠脸贴脸地相拥,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涛声,我有些醉了,和大自然亲吻,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享受。
夜间,我和儿子一家,住在一座离地面只有五个台阶的小楼里。小楼里两室一厅一厨一卫,很宽敞很干净。在沙漠里滑沙、跋涉、游玩了近一天,晚上洗个热水澡,美美睡了一晚。
清晨,呼啸的风把我吵醒了。冷风嗖嗖,没有了昨日的温和。昨天离开沙漠时,孙女看到有人骑骆驼,非要骑。因时间关系,答应她第二天再来。
再次走进沙漠,它换了一副模样,白沙在风的推动下,水一样奔跑流淌,细沙追逐着人,直往嘴里钻、脸上贴,搞得人睁不开眼睛。前边有个旅游团在骑骆驼,我们需要排队等候。风越来越大,我们只好钻进车里。干净的汽车,里里外外灌进不少沙子,嘴巴里的沙粒,嘎嘣嘎嘣直响。
终于轮到我们了,我和孙女戴上安全帽,站在最温顺的领头骆驼前,等待工作人员的操作。好一会儿,没人招呼,好像有什么异常。儿子上前询问,得到的答复是,风太大,刚才有只骆驼发怒,不肯走,差一点把人甩下来。他们担心出危险,要暂时停止骑骆驼游沙漠这项有偿服务。
带着遗憾,离开了沙漠。
开车来到另一处风景区,听儿子说,来这里的人,必登山观海。然而,天不作美,风大且冷。赏景的欲望促使着我们,顶风登上了最高点。
四个方向,有着不同的景致。站在山顶的栏杆处,眺望远方,俯视脚下,除了感叹大自然的神奇、辽阔、震撼、美丽外,笨拙的我无言表述内心的感受。儿子指着左右两侧的海水说,左边这侧通南极,水蓝得出奇,鲜艳得像水彩画。而右侧的水,就是通常看到的大海的颜色了。两处的海水,泾渭分明,奇特而美妙。孙女则对海面上的微型龙卷风发生了浓厚的兴趣,不断发现,不断兴奋地指给我们看。风在海面裹起海水,打着旋儿转动,在阳光照耀下,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微型龙卷风,这里冒出一个,那里冒出一个,格外美丽,有趣。我想,这是否就是龙卷风的雏形,它一旦形成气候,大概就会变成恐怖的灾难了。
四面的美景赏不够,直到肚子咕咕叫,才意识到,在这里已经逗留很久了。
史蒂芬港,我记住了你的名字,你的模样装进了我的手机,留在了我的心里。——《今日文艺报》总第106期第二版